资兴程乡酒醽醁酒中国酒文化历史上最璀璨
近日,由郴州网与湖南省文史专家谢武经、郴州市相关部门联合组成的湘粤古道历史文化长廊考察组,第四次来到资兴市回龙山瑶族乡和资兴市蓼江镇考察醽醁酒、程乡酒历史文化,在前几次考察研究基础之上,这一次的考察有了重大突破,理清了千年名酒醽醁酒、程乡酒从成名到衰落的历史脉落,还原了醽醁酒、程乡酒的前世今生。这一重大突破对郴州的酒文化研究、酒文化传承发展及水资源的利用与发展,提供了重要的思路。
湘粤古道历史文化长廊考察组考察醽醁酒、程乡酒
湘粤古道历史文化长廊考察组考察醽醁酒、程乡酒
湘粤古道历史文化长廊考察组考察醽醁酒、程乡酒
自古酒中有故事、有文化,更不用说是千古名酒了。下面就先给大家说两个史料里关于酒的故事。
第一个是来源于西晋博物学家张华(~)的博物学著作《博物志·杂说下》:
昔刘玄石于中山酒家酤酒,酒家与千日酒,忘言其节度。归至家当醉,而家人不知,以为死也,权葬之。酒家计千日满,乃忆玄石前来酤酒,醉当醒耳。往视之,云玄石亡来三年,已葬。于是开棺,醉始醒,俗云:“玄石饮酒,一醉千日”。
第二个是来源于中国志怪小说鼻祖东晋干宝(~)的《搜神记》卷十九:
狄希,中山人也。能造千日酒,饮之千日醉。时有州人姓刘,名玄石,好饮酒,往求之。希曰:“我酒发来未定,不敢饮君。”石曰:“纵未熟,且与一杯,得否?”希闻此语,不免饮之。复索曰:“美哉!可更与之。”希曰:“且归,别日当来,只此一杯,可眠千日也。”石别,似有怍色。至家,醉死。家人不之疑,哭而葬之。经三年,希曰:“玄石必应酒醒,宜往问之。”既往石家,语曰:“石在家否?”家人皆怪之,曰:“玄石亡来,服以阕矣。”希惊曰:“酒之美矣,而致醉眠千日。今合醒矣。”乃命其家人凿冢破棺看之。冢上汗气彻天,遂命发冢。方见开目张口,引声而言日:“快哉,醉我也!”因问希曰:“尔作何物也,令我一杯大醉,今日方醒!日高几许?”墓上人皆笑之。被石酒气冲入鼻中,亦各醉卧三月。
这两个故事,说的其实是同一件事,干宝是在张华《博物志》记述的基础上进行了创作。意思是说有一个很会酿酒的人能造“千日酒”,只需饮酒一杯,便能醉卧三年。有一个叫刘玄石的人喝了此酒一杯,回家便醉死了,家里人只得把他埋葬。三年后,酒家想起刘玄石来,便去刘家造访,才知刘家人已把刘玄石埋葬,连忙告知刘家人,刘玄石只是喝了他酿的千日酒,会醉上一千天,现在酒应该醒了。刘家人把坟墓挖开,果然刘玄石一醉方醒,开口说话时,旁边的人闻到了刘玄石嘴里呼出来的酒气,也纷纷醉倒,回家睡了三个月。
张华和干宝讲述的千日酒故事,有点离奇,但“千日酒”这种酒确实存在,且是名酒。
《辞源》载:“,酒名。古传说中山人狄希能造千日酒,饮后醉千日。刘玄石好饮酒,求饮一杯,醉眠千日。见晋张华博物志十杂说下、干宝搜神记十九。唐韩偓玉山樵人集江岸闲步诗:‘青布旗誇千日酒,白头浪吼半江风’。”
千日酒还有一个名字,叫千里酒。关于千里酒,《辞源》上是这么记载的:
“,一种性猛而经久的烈酒。梁书刘杳传:(任)昉又曰:‘酒有千日醉,当是虚言。’杳云:‘桂阳(今郴州)程乡有千里酒,饮之至家而醉,亦其例也’。参见‘千日酒’。”值得补充的是,《辞源》所记“千里酒”的典故并不完整。二十四史之一《梁书·刘杳传》完整的记载是这样的:“(任)昉又曰:‘酒有千日醉,当是虚言。’杳云:‘桂阳(今郴州)程乡有千里酒,饮之至家而醉,亦其例也。’昉大惊曰:‘吾自当遗忘,实不忆此。’杳云:‘出杨元凤所撰《置郡事》(注:即《桂阳记》)’。元凤是魏代人,此书仍载其赋,云三重五品,商溪揆里。时即检杨记,言皆不差。”
这段话翻译成今文为:(任)昉又问(刘杳):“酒能让人醉千日,肯定是假话。”刘杳回答:“桂阳(今郴州)程乡有千里酒,喝了后回到家里便醉了,也是这样的例子。”任昉大惊说:“我自己一定是忘了,的确不记得这件事。”刘杳说:“此典出自杨元凤所写的《置郡事》(注:即《桂阳记》)。元凤是魏朝人,此书还记载了这样的赋说:三重五品,商溪揆里。”任昉当即找来杨元凤的书查对,与刘杳讲的一字不差。
杨元凤为三国曹魏时代的人,他的《置郡事》又名《桂阳(今郴州)记》,是史书,写的是历史,“千里酒”是对酒性烈的形象比喻,与“千日酒”一样,是夸张的手法。“千”在古代汉语里往往是虚指,可能只是醉了一段时间,但绝不会是“千日”,也不会是“千里”。实际上是“桂阳(今郴州)程乡有千里酒,喝了后回到家里便醉了”。
而西晋张华的《博物志》、东晋干宝的《搜神记》中,则在三国杨元凤《置郡事》千里酒的基础之上,加以创作,演化成了刘玄石饮“千日酒”醉亡三年后复活的离奇故事。这种中国酒文化历史上的文化创造,使“千里酒”“千日酒”名声大噪、影响益深。成为中国历史上好酒、名酒的代名词,属于神一样存在的级别。而这种神一样的“千里酒”“千日酒”,便是我们今天要隆重介绍的“程乡酒”“醽醁酒”。
明代徐弘祖在《徐霞客游记》中说:“郴之兴宁有醽醁泉、程乡水,皆以酒名,一邑而有此二水擅名千古。晋武帝荐醽酒于太庙。《吴都赋》:‘飞轻觞而酌醽醁。’程水甘美出美酒,刘杳云:‘程乡有千日酒,饮之至家而醉,昔尝置官酝于山下,名曰程酒,同醽醁酒献焉’”。唐代最著名的皇帝唐太宗李世民大为赞赏醽醁酒为“千日醉不醒”的千日酒。
《徐霞客游记》关于醽醁泉、程乡水的记载
徐霞客好酒很出名,看来对中国的酒历史、酒文化也很有研究,能够在众说纷纭的酒类丛林中,准确地分辨出郴州所产的两种名酒,即程乡酒和醽醁酒。其用词、含意之精准,令人惊叹。由于这两种酒在中国酒文化历史上共同享有“千日酒”“千里酒”这两个响亮的别名,可以毫不夸张的说,这两种酒在中国酒文化历史上为第一名酒。如果程乡酒、醽醁酒要说是全国第二,没有哪种酒敢说是中国酒文化历史上第一。
资兴《醽醁曹氏族谱》中关于“千日酒”的记载
资兴蓼江镇境内的程江(程乡水)图/李文
众所周知,凡好酒,一定与水质有关,好水出好酒。程乡酒,就是用资兴的程乡溪水酿造,所以称程乡酒。醽醁酒,就是用资兴的醽醁泉水酿制,所以称醽醁酒。当然,有了好水,还离不开独特的工艺、画龙点睛的酒曲等等,这一切都需要在实际操作中总结经验,没有现成的模板可以套用。
程乡酒又名程酒,这一名称在历史上没有争议。《辞源》亦有条目记载:
“……水名。水经注三九耒水‘(郴)县有淥水,出县东侠公山,西北流而南,屈注于耒,谓之程乡溪。郡置酒官,醖于山下,名曰程酒。’水在今湖南资兴县境,有‘程乡淥水’之景。”
程乡酒又名乌程酒,这是年前西汉邹阳在《酒赋》中所记载的。邹阳(前~前)作的《酒赋》载:
“清者为酒,浊者为醴;清者圣明,浊者顽呆。皆曲湒丘之麦,酿野田之米……。其品类,则沙洛、渌酃,程乡、若下,高公之清,关中白薄,青渚萦停。凝醳醇酎,千日一醒……。”还有一个版本为“清者为酒,浊者为醴……,其品类,则沙洛、渌酃、乌程、若下,高公之清,关中白薄,清渚萦停。凝醳醇酎,千日一醒。”
《酒赋》文章中的这一段话文字不多,仅多字,历代版本文字基本一致,仅两个字不同,即一个为“程乡”,一个为“乌程”,而这里产的酒一样,即“千日一醒”的千日酒。“程乡”与“乌程”虽是两个版本,但实际上是一种酒的两个名称,为此两千多年来两个版本均得以传承下来。
另外,《酒赋》所记“渌酃”酒实际上就是郴州资兴的“醽醁”酒(后详述)。这也是醽醁酒最早的文字记载。
从邹阳的记载看,上属这几种酒都是“千日一醒”的千日酒(注:这其实是“千日酒”文字记载的最早出处),而沙洛、渌酃(醽醁)、程乡(乌程)、若下则为酒中极品,排在最前面。
邹阳(前~前)为西汉汉高祖至汉武帝时人,高寿77岁,其名字、生平编入《中国历代名人辞典》。而郴州的两种名酒程乡(乌程)酒、渌酃(醽醁)酒早在两千多年前,就都被邹阳编入了他所撰写的《酒赋》中。这也足见徐霞客在中国历史上美酒如林中,记载“郴之兴宁有醽醁泉、程乡水,皆以酒名,一邑而有此二水擅名千古”的判断能如此精准,其源头亦是来自邹阳的《酒赋》。
程乡(乌程)酒、醽醁酒“擅名千古”,也因此,历史上关于程乡(乌程)酒、醽醁酒的诗词歌赋、文学艺术作品比比皆是,如唐代罗隐的“一瓶犹是乌程酒,须对霜风度泫然。”宋代秦观的“薄茶便当乌程酒,短艇聊充下泽车。”宋代杨亿的“程乡酒薄难成醉,带眼频移奈瘦何。”唐太宗李世民的《赐魏徵诗》“醽醁胜兰生,翠涛过玉瓒。千日醉不醒,十年味不败。”宋代黄庭坚的“寒光零乱,为谁偏照醽醁。”宋代米芾的“收拾凄凉兴况,分付尊中醽醁,倍觉不胜幽”等等。
当然,这只是小部分,具体关于吟咏程乡(乌程)酒、醽醁酒的诗词,我们整理了一份并不是完整的清单,感兴趣的可以去读读(见附录1)。从这些诗词中,我们更能清楚地看到,程乡(乌程)酒、醽醁酒的名气有多大。
古往今来,出了名的东西,往往容易被人惦记,甚至被“傍名牌”、被“移花接木”、被“山寨”,导致醽醁酒等“李逵变李鬼”,李鬼反而变成李逵了。我们郴州的千古名酒程乡(乌程)酒、醽醁酒也未能幸免。被徐霞客誉为“擅名千古”的程乡酒和醽醁酒,就因为种种原因被弄得扑朔迷离、面目不清。
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。我们先来看看程乡酒。
程乡酒又名程酒前面已说清楚了。程酒又名乌程酒,这乌程酒的名称是来源于地名,还是来源于氏族名?如果来源于地名,这个地方在哪里?如果这来源某一个氏族,这个氏族在哪里?这争议可就大了。
关于“乌程”,郴州临武有一个传说。据《临武县志》记载:“临武为夏之纶邑”,而“纶邑”是少康为重新恢复夏朝统治的根据地。还有一个女艾,是少康的高级间谍,县志记载也是临武人。著名专家、湖南省炎黄文化研究会会长任国瑞研究员认为,夏代前期的都会在郴州,后来才迁移北方。他在为我们的《徐霞客郴游之路》作的序中说:“郴州为炎帝与义帝之都,尧舜之世为苍梧国之重镇……,原始联邦共和国――夏代前期之都会即治于此”。此外,在南岳有大禹治水的禹王碑。等等信息,令我们对夏王朝在湘南的历史活动遐想联翩。
在这里先交代一下夏代前期的历史。舜禅让王位给大禹,大禹创建了中国第一个国家政权夏朝,传给了儿子夏启。夏启传位给儿子太康。太康贪于田猎、不理民事,被后羿夺去了王位,历史上称“太康失国”。后羿大家比较熟悉,是嫦娥的老公(注:据说资兴有姮娥仙、姮娥岩,姮娥就是嫦娥)。后羿也喜欢田猎,不太管事,被寒浞夺去王位。此后有一位少康,是夏禹的玄孙,夏启的曾孙;他躲到了舜帝的老巢、有虞氏的纶邑建立根据地,后派高级间谍女艾刺探寒浞的情报。女艾潜入寒浞长子寒浇身旁,窃取机密,最后一举歼灭寒浞,夺回了政权;历史上称为“少康复国”。
《临武县志》载述:“衡湘传闻曰:女艾临武之剑侠也,居于林水。少康闻名往聘之。馈以饼银十瓮,受之而出。学于乌程氏之酿,以往事浇(注:寒浞长子寒浇),浇宠置之左右。浇淫宿于女岐氏室女,岐楚辞谓为浇之嫂,因夜袭其首误及女岐,亦不知为艾也。复诱浇饮以千里酒,使蒙兽皮而猎,放犬嗾。浇醉颠陨,艾阳救而斩浇以归于少康,复循入深山。少康使人觅之,十瓮未动,因封其山为蓝豪……。”
上属记载表明,夏代少康的高级间谍女艾在“乌程氏”那里学到了酿制“千里酒”的技术,“复诱浇饮以千里酒,使蒙兽皮而猎,放犬嗾。浇醉颠陨,艾阳救而斩浇以归于少康,复循入深山”,帮助少康恢复了夏朝。
女艾“学于乌程氏之酿”,也就是说“乌程酒”来源于“乌程氏”。有意思的是“复诱浇饮以千里酒”,实际上就是说“乌程酒”就是“千里酒”。
乌程氏住在哪里?应该不会太远吧。那时候没有高铁,也没有小轿车,临武到资兴程乡也就够远了。
更有意思的是,《说文解字·巾部》释:“古者少康初作箕、帚、秫酒。少康,杜康也。”在这里,少康又成了杜康,成了酿酒始祖、酒神。未必中国酿酒始于“乌程氏”?
传说归传说,主要还得讲历史。
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,早在两千多年前,郴州的两种名酒程乡(乌程)酒、渌酃(醽醁)酒,就被编入了西汉邹阳所撰写的《酒赋》中。
按理来说,从西汉邹阳《酒赋》的记载来看,“程乡酒”就是“乌程酒”本来一目了然。可因为程乡(乌程)酒名气实在太大,却引来了两桩笔墨官司。这两桩笔墨官司对程乡(乌程)酒造成了很大的影响,直到现在,仍有人认为程乡(乌程)酒是产自浙江的乌程县,浙江甚至还专门有人注册了乌程酒业公司。又有人认为程乡(乌程)酒产自江西。
浙江注册乌程酒业公司的理由,据年11月15日的湖州日报中的《乌程酒:悠悠酒香飘万里》中介绍说:乌程是湖州的曾用名。公元前年,秦始皇将“菰城”更名为“乌程县”,并将产自乌程地区的酒——乌程酒列为贡酒。乌程酒因此名声大噪,“樽有乌程酒,劝君千万寿”“乌程霜稻袭人香,酿作春风霅水光”……千百年来,众多文人墨客留下了众多赞美乌程酒的诗词。“我们注册了乌程酒的商标品牌,并大力挖掘乌程酒的历史文化价值,竟发现了多篇与乌程酒有关的诗词,李贺、苏轼等著名诗人均对乌程酒大加赞赏。”浙江乌程酒业有限公司董事长诸体康说,北宋湖州人朱肱还以乌程酒酿制为基础撰写了《北山酒经》,曾在各自行业内与陆羽的《茶经》齐名。
关于浙江乌程酒的这一说法,我们只用《辞源》中的一个条目即可回答。
《辞源》“乌程”条目载:“㈠县名。战国楚菰城地。秦併楚,改乌程,以其地有乌程二氏皆善酿酒而名。又说谓其地为乌巾程林二氏所居。汉属会稽郡。历代相因,明清以归安同为浙江湖州府治。公元年改吴兴县,属浙江省。参阅太平寰宇记九四湖州乌程县。㈡酒名。文选晋张景阳(协)七命:‘乃有荆南乌程、豫北竹叶,浮蚁星沸,飞华?接’。”
《辞源》中关于的条目说明了四个问题:
第一,浙江乌程为县名或湖州州名、荆南乌程为酒名,二者风马牛不相及。
第二,“荆南乌程”为酒名即是说,这种“乌程酒”产自荆州南部。说得具体一点:范围在荆州境内;方位在荆州南部。而浙江乌程、湖州不属荆州。
第三、从地域角度讲,浙江产的酒称浙江酒、湖州产的酒称湖州酒、乌程县产的酒称乌程酒,这也无可非议,这是另一类命题。然而从内涵讲却大相径庭,即此“乌程”非彼“乌程”。《辞源》所记泾渭分明。
第四、《辞源》条目与我们前面所记“乌程酒”产于郴州资兴程乡没有冲突,因为这里正是在荆州南部。
乌程(程乡)酒产自江西的缘由来自南朝宋(~)时,盛弘之撰的《荆州记》。在书中,他对晋张景阳(协)﹝?~﹞《七命》“乃有荆南乌程……”作的注释中说:
“渌水出豫章康乐县,其间乌程乡有酒官,取水为酒,酒极甘美,与湘东酃湖酒,年常献之,世称酃渌酒”(见《辞源》“酃渌”条目)。
盛弘之对“乃有荆南乌程……”所作的注释逻辑混乱、错误百出。他从四个方面误导了后人,导致《辞源》都引用了他的注释。我们来仔细看看,《荆州记》中的注释是怎么误导人的:
第一,“荆南乌程”地理范围、方位很明确,即“乌程”在荆州范围内,方位在荆州南部。而他所记的西晋时豫章康乐县(今江西万载)乌程乡却不在荆州范围、更非荆南,而是属扬州。
第二,“荆南乌程”说的是“乌程”酒名,盛弘之说“其间乌程乡有酒官”的乌程乡是地名。而事实是:历史上康乐县没有乌程乡、也没有酒官。
第三,湘东酃湖产的酒不叫酃湖酒,而是两字名的酃酒,酃酒也是名酒、贡酒。但一字之差成了酃湖的两种酒,即:酃酒和酃湖酒。
第四,盛弘之的意思是乌程乡产的是酃渌酒,而乌程乡又为程乡之误(见稍后的《水经注》),为此,准确的表述应该是程乡产的是酃渌酒。后来不少文人墨客经常把乌程酒、酃渌酒、程乡酒混为一谈、难以厘清的原因实由此而来。
要纠正盛弘之对“乃有荆南乌程……”所作的注释中的错误确实比较困难,也比较复杂。我们下面从几个方面分析,并引证古籍《湘中记》《水经注》及考古发掘资料对《荆州记》的这一注释纠错。
在这里,我们分两步走。
第一步:先就盛弘之在《荆州记》注释中的一些问题初步正本清源。
(1)、历史上有乌程县,但没有乌程乡。康乐县(今江西万载)也没有设过“乌程乡”。倒是郴州资兴隔壁的酃县(今株洲炎陵县)古代有一个康乐乡(不是县),正好在荆南。酃县是嘉定四年()将茶陵的康乐、霞阳、常平三乡划出来设置的。酃县与郴州关系密切,解放初期还一度属郴县专区管辖。由此看来,远古时期酃县到资兴一带,可能真有乌程氏住在这里,善于酿酒,为此程乡酒也称“乌程酒”。这样才会有西汉邹阳在《酒赋》中关于“程乡酒”“乌程酒”的记载及晋张景阳(协)(?~)《七命》中“乃有荆南乌程……”的描述,也应验了女艾“学于乌程氏之酿”的传说。也正因如此,西汉邹阳的《酒赋》中才“乌程”与“程乡”通用,两千多年来一直延续至今。
(2)、历史上有程乡,置酒官,产程乡酒。还产名酒“酃渌酒”,即后来葛洪正名后的“醽醁酒”。很显然,《荆州记》中“其间乌程乡有酒官”中的“乌程乡”为“程乡”之误。
(3)、历史上衡阳的酃湖产“酃酒”。酃酒为名酒、贡酒,张载有《酃酒赋》,《湘中记》《水经注》中均有记载。但是,这种酒从来不叫三个字的“酃湖酒”这个名字。
第二步:我们来看看《湘中记》《水经注》及考古发掘资料对《荆州记》这一注释的纠错。
现在看《湘中记》的记载,该书为东晋的罗含(~)所撰。第一,罗含为盛弘之的前一辈人,罗含去世60多年后盛弘之《荆州记》成书。第二,罗含为桂阳郡(今郴州)耒阳人。耒阳晋属桂阳郡、现属衡阳,他家离衡阳的酃湖很近,很熟悉酃湖的情况与物产。他在《湘中记》中说:
“湘州临水县有酃湖,取水为酒,名曰酃酒。”请注意,罗含说的是酃湖产酃酒,而不是盛弘之所说的产酃湖酒。郦道元在《水经注》中亦称酃湖产的是酃酒(注:后述)。
其次,再看《水经注》的记载,该书为郦道元(或~)所撰。先提示一下,《荆州记》的作者盛弘之,生卒年不详,但史学界认可《荆州记》成书于元嘉十四年()。也就是说,假如盛弘之高寿的话,郦道元出生时盛弘之可能还在世。为此,《水经注》的成书仅比《荆州记》晚几十年。正因为如此,郦道元认真研读了《荆州记》,并在《水经注》中多次差不多全文引用《荆州记》的内容,记耒水郴州段时也点到了盛弘之的名字。然而,郦道元对于盛弘之关于“乃有荆南乌程……”作的注释却置之不理,实际上给予了纠错,也是历史上最早对盛弘之纠错的第一个人。
盛弘之对晋张景阳(协)﹝?~﹞七命中“乃有荆南乌程……”作的注释中说:
“渌水出豫章康乐县,其间乌程乡有酒官,取水为酒,酒极甘美,与湘东酃湖酒,年常献之,世称酃渌酒”(见《辞源》“酃渌”条目)。
郦道元在《水经注》中对于“渌水”“乌程”“酒官”的记载为:
“县有渌水,出县(注:桂阳郡晋宁县,今郴州资兴)东侯公山,西北流,而南屈注于耒,谓之程乡溪。郡置酒官,酝于山下,名曰程酒,献同酃也。耒水又西,黄水注之。水出县西黄岑山,山则骑田之峤,五岭之第二岭也。黄水东北流,按盛弘之云:众山水出注于大溪,号曰横流溪。”
注意,在这里,郦道元点了“盛弘之”的大名。在郦道元的笔下,第一、“渌水”不在江西的康乐县。第二、“乌程乡有酒官”变成了程乡有酒官。第三、酒名曰“程酒”。第四、“献同酃也”中的“酃”,是“酃酒”或“酃渌酒”皆有可能。
郦道元在《水经注》中对于“渌水”“乌程”“酒官”的记载-明万历版本
4年,郴州市城区一工地出土一批晋简牍(注:史学界称为重大考古发现),其中有2枚上的文字为:“县东界去县四十里从界到郴县呈乡献酒官卅里”“囗廿三酒工”。清楚地记载了“郴县呈(程)乡献酒官”,且有23名酒工。这也印证了盛弘之的错误及郦道元记载的准确。
郴州出土晋简记载程乡献酒官及酒工内容
对于盛弘之所记“湘东酃湖酒”。郦道元知道湘东酃湖产的酒不叫“酃湖酒”,而叫“酃酒”,也就是说没有“酃湖酒”这种酒。因此在《水经注》中另记:
“又北过酃县东。县有酃湖,湖中有洲,洲上民居,彼人资以给,酿酒甚醇美,谓之酃酒,岁常贡之。”
至此,郦道元全面、彻底地否定了盛弘之在《荆州记》中关于“乃有荆南乌程……”的这一贻误一千多年的错误注释。
到了清代,湖南善化人陈运溶(~)于光绪年间,曾对《荆州记》进行辑佚,也发现了盛弘之《荆州记》的一些纰漏。
他在辑《荆州记序》中说:“盛弘之《荆州记》之类,皆自述乡国灵怪,人贤物盛,参与他书则多纰谬”。又说:“兹所征引得百七十余事,并采集各书为之证,分为三卷,以符原目,因以《水经注》互校,其事实相类者约八十余事,虽详略不同,实则录其书,而隐其名,盖善长著书博采众多,随所甄录。”“今以《荆州记》证之,可知郦注精博,集六朝地志之大成。”
陈运溶将《荆州记》《水经注》两书中“渌水出酒”共三条记载全部归类于郴县条目下,想来他也是看出了《荆州记》中的问题。他在批驳《荆州记》的一些纰漏的同时,不忘赞赏郦道元的《水经注》:“郦注精博,集六朝地志之大成”。
晚清著名学者杨守敬(~)在《水经注疏》中,对郴县渌水进行了考疏。他认为唐代李善《文选注》引《荆州记》原文有误。指出:
“‘豫章康乐’四字误,彼涩水即后篇的渌水,不闻出酒,程上‘乌’字亦衍。”又说:“《元和志》引《吴录》程乡出酒,《初学记》二十六引《荆州记》‘桂阳一郡,程乡有酒官’亦是证上《荆州记》之误衍。”
现在,醽醁酒已经被强行“嫁”到衡阳去了,有学者还写了文章,还注册了醽醁饮料酒业有限公司。年11月11日,在潇湘晨报还刊登了一篇题为《寻找醽醁·湖南黄酒曾经比茅台还风光》的长文章,文章中说:
“关于醽醁酒,一直存在争议,一种说法认为醽醁酒就是衡阳的酃酒,而另外一种说法认为,醽醁酒是酃酒与渌酒的并称。对于酃酒,少有异议,但是关于渌酒,却无法确定到底是哪里的酒了,能确定的是,醽醁酒是湘东的古老佳酿。……追寻醽醁酒,酃湖是绕不开的,酃湖,是这古老佳酿的起点。”
现在,炎陵县也在抢这一品牌。不信的话,大家可以去网络搜一搜。
当然,现在最厉害的还是网络。我们到百度搜索、搜索、搜狗搜索等等搜索引擎查询“醽醁”,在“醽醁酒产地”一栏中基本上是这样介绍的:
“至于醽醁酒的产地,大多数文献记载是产自衡阳县的酃湖,如郦道元《水经注》云:‘酃县有酃湖,湖中有洲,洲上居民,彼人资以给酿酒甚美,谓之酃酒’。南朝盛弘之《荆州记》:‘渌水出豫章康乐县,其间乌程乡有酒官,取水为酒,酒极甘美。与湘东酃湖酒,年常献之,世称酃渌酒’。醽、醁是两种酒的合称。也有文献记载,醽醁是一种酒,醽即酃湖,醁即酃湖入口处。”
总之,上属记载转弯抹角、归纳起来就是最后那句话:酃湖产醽醁酒。是真的吗?否。
第一、郦道元的《水经注》重头到尾说的是“酃湖”产“酃酒”,“醽”“醁”二字没有半个。
第二、盛弘之《荆州记》所记“酃湖酒”“酃渌酒”:1、同样没有“醽”“醁”二字的身影。2、他说的湘东“酃湖酒”就是郦道元说的酃湖产的“酃酒”。3、前面还介绍过罗含在《湘中记》中说:“湘州临水县有酃湖,取水为酒,名曰酃酒”,也是这种酒。4、晋张载《酃酒赋》写的也是这种酒。5、网络上搜索引擎中“醽醁酒的产地”的作者是一个明白人,也是一个高手,他明显知道盛弘之说的“酃湖酒”“酃渌酒”这两种酒都与“醽醁酒”从文字上讲挨不上边,但偏要引用他这句话,却不引用罗含的《湘中记》和张载的《酃酒赋》。至于引用郦道元的《水经注》,应该是想借郦道元的名气,可实际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打了自己的嘴巴。其实他知道“酃渌酒”就是后来被葛洪正名的“醽醁酒”(后述)。第二步,为了把“酃湖酒”“酃渌酒”拴在一起,他又来一句“醽、醁是两种酒的合称”。可惜的是两个字完全不同,无法完美对接。
“醽醁酒的产地”的作者最后一句为“也有文献记载,醽醁是一种酒,醽即酃湖,醁即酃湖入口处。”作者果然不凡,终于搬出了祖师爷胡三省。北宋时,司马光(~)撰《资治通鉴》记:“陆纳袭击衡州刺史丁道贵于渌口”。元代胡三省(~)作注曰:
“衡州,治衡阳县。县东二十里有酃湖,其水湛然绿色,取以酿酒,甘美,谓之酃渌。”
仔细看胡三省的注释,就会发现胡三省把酃湖产的酃酒,换成了“酃渌”,给了有心人打马虎眼操作的空间。遗憾的是,“醽”代替不了“酃湖”,“醁”也不能代替“渌口”。整个“醽醁酒的产地”内容中,基本是玩代替游戏。不过这是作者的高招,也是花招。因为“酃渌酒”正是葛洪正名为“醽醁酒”的前身(注:见《辞源》的条目中最后一句“参见‘酃渌’),胡三省才是移花接木的祖师爷。
其实,进入唐代以后,酃酒基本衰落,北宋时完全退出名酒行列,很少见到它的身影。而醽醁酒因受到唐太宗的青睐一家独大,到北宋成为最重要的宫廷用酒,更是名声大噪。然而南宋至元代,醽醁酒因涉嫌造假太泛滥走向衰落(注:原因后述),其工艺进入寻常百姓家,其水源醽醁泉被从衡阳搬迁过来的豪门曹氏据为己有,在公众眼中消失。然而这时醽醁酒却已经成为了中国美酒永远的符号和代名词。
正是这一时期,胡三省利用一个大家比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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