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翠侠您未老,已远去

您未老，已远去

赵翠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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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父大恩，永志不忘。

——题记

养儿为防老，可你未老，已远去。

您走的那年，仅仅64岁。无数次，我在人群中回头看看，大家都在，唯独您缺席。您离开我们已经21年了。

您参加过两个儿子的婚礼，两个孙子的周岁生日，可您没有在女儿的婚礼上出现，没有在家里重要的场合再出现。一个月前，母亲大寿，您的儿女们开车回老家给她老人家过生日，儿子辈、孙子辈、重孙辈都聚来了，几十口人一大家，这是您最希望看到的。点起生日蜡烛，唱起生日歌，大家端起酒杯，母亲笑意盈盈。大家照相时，母亲旁边的那个位置留出一个大空隙，坐在旁边的大哥忙着抱小孙子，这个空隙，那是该您坐的位置。如果您在，该多好！我们再不会嫌弃您抽烟，您想抽旱烟，就只管抽吧，我还想给您买些好烟抽，您在，母亲在，我们欢聚后的日子就不会孤单，那个大电视前就多了一个说话的人。

在我的记忆中，您一直就是老人。常年的辛苦劳作，您的脸上过早地爬上了皱纹，您的手老是粗糙的，拿锄头、握篾刀、扶犁拉车，一到冬天，手就裂开大口子，可您却一刻也不曾闲过。您生不逢时，一生都苦透了。年，才出生八个月，父亲就被土匪打死，十二岁出门学手艺养活自己。后来，您靠自己的双手建立家庭。有了我们姊妹四个后，您肩挑手提养活我们，您爱抽烟，爱发脾气，让我们离你远远的。那时候家里穷，您整年穿着母亲手织棉布染成的黑衣服。后来有了洋布，有了的确良，您的衣服还是黑色和灰色的，您说庄稼人穿衣服见不了干净。一直穿的是暗色调衣服，您就更显老。而我，本应该是您的贴心小棉袄，竟然没有机会给你您买一件像样的衣服。

您腿疼躺倒在炕上，整天地躺着，舍不得花钱，只是吃了几副江湖郎中的药，抹了些廉价的所谓虎骨酒之类东西，没起多大作用，您盘算着家里的光景，就不再治疗。其实，您自己最清楚，您腿疼的毛病是常年跋山涉水落下的病根。您腿上的血管静脉严重曲张、暴起，风湿渗透到骨子里，您就那样躺着。您是病人，可您没叫过一声疼，一直忍着。您没有吃过有营养的饭菜，一辈子都是与全家人一起粗茶淡饭。父亲，您多么能够忍耐，又多么坚强，您没有给儿女添一点麻烦。

小时候，您从火车车站接我和母亲回家，您的背曾经那么宽厚。一路上，您背着我爬坡上塬，五六里长的大坡呀，我至今记得您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五月满坡的槐花香。我们从塬下往塬上走，头顶是满天的星斗，我在您的背上，好像是要去摘星星似的。夜色很浓，因为有您，我们一点都不怕。

农闲时间，您经常挑一担竹篾去山里人家修补农具。笸篮、瓦缸、瓮，经您的手艺修补后滴水不漏。每次看着您挑着一担竹篾走远，然后就数着您离家的日子。庄稼汉人冬天才有农闲，关中大多数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，您却远走他乡冰天雪地去挣生活。一担竹篾用完，一个月就快过去了，最多的一次您出去了四十天才转乡回来。回来的担子里，挑着各地的特产，彬县的梨、靖边的枣、府谷的红豆、富平的柿饼，您回到家里的日子，我们像过年一样幸福满满。

经常在想，有时候我还跟您怄气，我到底给了你什么？唯一的一次孝敬，就是我上高三的那年冬天，用节省下生活费，给您买了一大茶缸羊肉泡馍，从学校捧了十里路带回家，热了后端给您，您却还执意要分给我，直到我生气了，您才满足地吃了下去。您一生没有去吃过一次大餐，没有住过一次富丽堂皇的酒店。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，这是怎样让我悲戚的事。父亲把我养大，而我却没有机会去回报他，哪怕让他享几天福，我心里也能好受些。可没有等到我工作，没有等到家里的境况好起来，您就走了。

如今，哥哥们开着新车，生活幸福美满。我想如果您在，在车里坐坐该多好！每次带着母亲去旅游，我就在想，如果您和我们在一起该多好！每次，我们在一起聚餐，就会说，如果父亲您在，哪怕吃几口，那该多好！

“哀哀父母，生我劬劳。”父亲，您和我们永远在一起，你的儿女想念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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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翠侠，70后，岐山县雍川镇人，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。大学毕业后在西安从事中学语文教育二十余年。热爱文学，有小说散文发表于《延安文学》《中国散文家》《秦都》等刊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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